
1949年3月底,北平的春意还未完全驱散寒气,香山周边停着几辆从敌人手里缴来的美国吉普车。调度员抱着厚厚的派车记录本,在车辆间来回奔忙,部队要进城,代表要外出,车辆总是供不应求。这座刚从战火中走出的老城,行政体系才刚开始搭建,百姓的日常生活和国家的重要事务都挤在同一张待办事项里。
在这份名单的最后,柳亚子的名字赫然在列。他提了两个愿望:一是去碧云寺给孙中山先生的灵位献花祭拜,二是参加同盟会活动时希望能有车接送。负责安排的连贯犯难了,既调不出车,又联系不上周恩来,只好把信搁在抽屉里。柳亚子等了几天没见回音,脸色越发阴沉。
早些时候,他和周恩来其实并不陌生。1944年秋天,郭沫若在重庆设宴为他接风,诗人和总理第一次见面聊天,诗人一句“久仰大名”让两人都心生敬意,但之后他们就各自忙去了。1945年,因为催车引发了一场流弹意外,让这份敬意有了裂痕。好友李少石不幸去世,柳亚子既自责又疑惑,不明白周恩来为何要急着催车。他们通过书信交流,一边解释公事,一边又流露出失落,最后也没能真正放下这件事。
解放后他们再次相见,但过往的阴霾仍未消散。三月末,柳亚子住进颐和园调养身体。此时园中湖面冰层还未化开,他却因想买一根新鲜黄瓜和管理员吵了起来。管理员告知他七月才有,他抬手就打了对方一巴掌。这消息迅速传到了中南海,周恩来听后眉头紧锁:“得去瞧瞧。”
四月初春,听鹂轩里摆起了酒席。虽然炉火上温着酒,但四周还是透着寒气。柳亚子一瞧见周恩来,心想定有重要事情要谈,便高兴地端起酒杯。两杯酒下肚,周恩来搁下筷子,慢慢说道:“柳老,能不能听我一言?”柳亚子应了声。周恩来接着说:“在我们队伍里,打人可不行。”这话一出,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。
老人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,变得苍白,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杯子边缘,没说什么。过了一会儿,周恩来又温和地说:“城里还不太平,好多事等着处理呢,希望您能理解。以后要是有工作上的事,还请您多指点。”说完,他站起身来,向在座的客人们微微点头致意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“老柳,尝尝这菜。”邓颖超夹了块清蒸的鳜鱼,轻轻搁在柳亚子的盘子里。就这么一句话,算是给这尴尬场面圆了场。饭局接着进行,但主客的注意力早不在吃的上了。
第二天吃完饭后,柳亚子在日记里记下:在听鹂轩参加夜宴,可车的事儿还没解决,席间被人质问,心里真不是滋味。寥寥几笔,就把他内心的失落写得透透的。他接着就跟朋友发牢骚:“借车这事儿?别提了,就为这事儿我还骂了老周一顿呢。”
车子还是不够用。军委的车辆调度部门每天排车表都要排到半夜,指挥所、交通部门还有新华社都在那儿等着用车。有人就建议说,干脆让柳亚子坐拖车算了,但思来想去还是没这么做,怕老人家心里不高兴。
五月初,城里的防御渐渐稳固,碧云寺也重新开门迎客了。柳亚子好不容易弄到一辆吉普车,终于实现了去祭拜的心愿,不过他这次没再告诉周恩来,也没给他写信。两人工作上还是客客气气的,但私下里的隔阂,就像北平晚春的雾,虽然不浓,但就是散不掉。
有人说,真正的矛盾常常源自那些不起眼的小事:一封没送到的信、一次没赶上的车、一句伤了面子的话。柳亚子和周恩来虽都处在动荡年代,可在日常小事上却很难达成一致。
往后的时光里,柳亚子偶尔会把自己的诗作托秘书转交给毛泽东。周恩来只是在批示处简单写了个“阅”字。颐和园里,湖水还是那么清澈浅淡,听鹂轩也再没出现过那样的宴饮场景。
1950年春节还没到,中央机关就从香山搬走了。调度员找出那本以前的派车记录本,发现柳亚子的名字被红笔圈了起来,旁边写着:他自己有车。就这样,两位老朋友之间的隔阂,被悄悄记在了一页普通的公务记录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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